秘书和司机，这两个人往往是距离领导最近的人，如果说官场上还有什么人是一个领导必须要选择忠诚于自己的人的话，那就是秘书和司机了，每一个领导的秘书和司机，不仅是领导的耳目，同样也是心腹，毕竟有什么事情领导不可能全部都亲力亲为，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代劳了。而且司机和秘书还是领导们了解基层真实情况的一个渠道，很多平时在表面上领导不能知道的东西，就从这些秘书和司机的嘴里流通到了领导耳中。 

更多的时候，每一个司机和秘书，都希望自己服务的领导能够步步高升，这样的话，最起码自己也有一个靠山。或者说，一个领导的司机与秘书在人群当中的地位高低，取决于他所服务的领导在当地领导圈子当中的地位高低。 

目送着陆青云走进市委会议室，李江长出了一口气，来到了秘书休息的地方。 

常委会秘书们是不允许出席的，大家都坐在一个办公室里面，等着领导们出来。而在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内，也有自己的圈子。平时走的近的领导，秘书自然也走得近，互相关系不好的领导，秘书们说话自然也都是夹枪带棒的，看不惯对方。 

李江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看到他进来，立刻就有好几个人站起来跟他打着招呼。 

“李子，怎么才来啊？”说话的是李江南的秘书赵勇，因为两个人跟着陆青云和李江南一起到乡下去视察过，加上李江南跟陆青云的关系也不错，自然赵勇跟李江的关系也不错。 

“是啊，都过时间了，有什么事情吗？”这回说话的是王展鹏的秘书何清，他跟李江认识的更早，几个月前陆青云和王展鹏一起去京城跑项目的时候，何清就跟着去了，亲眼看到陆青云的威风。 

李江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在门口碰上一群上访的，陆书记给拦下来了。” 

“上访？”赵勇跟何清对视了一眼，何清忽然冷笑了一声道：“是不是四海开发区拆迁死人的事情？” 

李江点点头。 

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旁坐在一起的市委书记黄晓阳秘书和常务副市长罗春娇的秘书，三人一起露出严肃的神色来。 

李江想的更多，连何清和赵勇都知道了这件事，看来今天的常委会，不会那么平静了。 

……

位置决定态度，也决定了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否正确。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可陆青云进入官场之后，却渐渐的明白这句话其实也不尽然，有时候你在一个位置做出的决策如果是错误的，别人却告诉你是正确的，那么到最后连你自己也会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反之，如果你在一个位置上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而身边的人一直告诉你说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并且周围的人都一直告诉你说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你自己也许就也会觉得这个决定是错的。 

有的位置上，你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有的位置，却是心里糊涂也要硬装着明白。 

“陆书记，你迟到了。”左天涯微微一笑，看着陆青云说道。 

陆青云一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左天涯，点点头道：“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那些上访的农民，按理说应该去市政府上访才对，怎么会跑到市委大院来呢？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市委书记黄晓阳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对自己笑了笑，看得出，他应该猜到自己是在解决四海开发区上访的问题，这么说，黄晓阳并不生气，反而很感谢自己帮他解决了麻烦。 

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这些事情，陆青云却渐渐的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似乎这清江市的局面有些奇怪起来。 

咳嗽了一声，市委书记黄晓阳率先开口说道：“今天呢，先跟大家通报一个事情，东林县教育系统存在着严重的腐败问题，经过陆青云书记和江南部长的建议，市委督查室和审计局进行了一下初步调查，发现很严重的问题，我建议由纪委介入，大家看呢？” 

陆青云微微一愣，这个事情原本自己是打算在常委会上面提出来的，甚至于还专门给左天涯和王展鹏打了电话做工作，毕竟东林县的于浩洋是黄晓阳一手提拔的，一旦黄晓阳要保东林县的某些人，自己必然会跟他发生冲突，可现在想不到黄晓阳竟然主动提出对东林县进行查处，难道他有什么目的吗？ 

果不其然，黄晓阳又接着说道：“另外，马春和被双规之后，市政府方面的副市长少了一个人，对政府的工作影响很大，我觉得东林县的于浩洋同志不错，能力和经验也比较合适，可以由他出任副市长。当然，是不入常委的，我已经跟省委建议过了，陈扬同志即将被任命为我们清江市市委常委，又有一名年轻有战斗力的同志加入我们常委会，希望大家能并肩战斗，把清江市建设的更加美好富强。” 

说完，黄晓阳看向了众人，微微一笑道：“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高啊！”陆青云在心里面暗暗的感慨道，这个黄晓阳果然不愧为罗春鹤选定的接班人，一手权力平衡的计谋玩的这叫一个顺溜，借力打力不说，光是东林县这个事情，就让陆青云对他佩服不已。 

现在陆青云可以断定的是，黄晓阳肯定已经看出来陆青云和李江南想要动一下东林县班子的想法，所以干脆来了一个壮士断腕，直接舍弃东林县，自己提出来让纪委介入调查，然后把于浩洋这个心腹调走。紧接着又用陈扬进入常委会的事情给陆青云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我卖了一个人情给你，你陆青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虽然不知道黄晓阳要怎么摆平纪委阎光明那方面，不过陆青云相信他应该自有办法。 

“东林县的事情我是亲眼所见，东林县教育系统存在的问题很严重，纪委的同志调查的时候，可以围绕着他们新建的办公大楼和县里面教师的工资进行，据我所知，市里面往年拨给东林县用于解决民办教师待遇的专项资金，一直都被人挪用着。”陆青云端着茶杯，不咸不淡的对纪委书记阎光明说道。 

就算黄晓阳抛出橄榄枝，陆青云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东林县这个地方，陆青云已经有了新的打算，于浩洋的命大，有黄晓阳保他，至于其他的人，吞进去多少，就给老子乖乖的吐出来！更何况，黄晓阳真的以为能保得住于浩洋？ 

阎光明的脸色一变，听到民办教师四个字，这个性格坚毅，嫉恶如仇的纪委书记不顾旁人诧异的眼色，直接对陆青云问道：“陆书记，你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个消息的？“ 

陆青云淡淡一笑：“郑儒同志的事迹相信这几天大家只要看报纸的话已经知道了，我跟李部长还有陈扬同志亲眼看到他葬在东林县旺财乡福胜村，亲眼看到他十七岁的女儿带着七岁的妹妹支撑着那所满载着全村人希望的小学校，因为这件事,KA投资和正达集团决定联合在东林县兴建四所希望小学，还有，那两个孩子已经被我妻子收养了。” 

说着，陆青云的目光环视了一周，在黄晓阳的身上停顿了一秒钟，然后重重的把手里面已经喝完的茶杯拍在桌子上面！ 

啪！ 

茶杯发出剧烈的声响，几乎就要碎了，陆青云愤怒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咆哮着：“一个在贫困的山村奉献了自己的二十年青春、家庭乃至生命，去世之后连女儿都放弃高考留在山村小学教书的老师，仅仅因为不是公办教师，东林县教育局竟然连医药费都不负责一分，堂堂的东林县医院，一群道貌岸然的所谓白衣天使，眼看着他疼死在自己面前，却甘心帮一个卫生局长的岳父走公费医疗！东林县的领导，难道是吃屎的吗？” 

出人意料，陆青云竟然骂了脏话！ 

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人责怪他，因为所有人都被陆青云话里面的内容震惊了！ 

难以想象，东林县的情况如果真像陆青云说的一样，那于浩洋的责任可就不轻了，最起码提拔的事情需要缓一缓。 

“陆书记，你，你的话不是开玩笑吧？”黄晓阳有些发愣的看着陆青云，他并没有听说郑儒是怎么死的，只是觉得这样一个甘于奉献的教师很值得敬佩罢了。 

陆青云冷笑了一声，看向黄晓阳道：“黄书记，福胜村老老少少上百口人可以作证，旺财乡那位给医院院长跪下却被对方无情拒绝的乡长可以作证，东林县的班子里，有些人的良心已经烂掉了，他们的党性和做人的良知，完全被泯灭了！” 

黄晓阳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如果陆青云说的这件事是真的，一旦被媒体曝光出去，那东林县乃至整个清江市的领导班子必然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让一个默默奉献二十几年，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农村教育事业的代课教师活活在医院里疼死，光是这一点，东林县委班子的成员就难辞其咎。更不要说清江市委的领导们了，最起码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想到这里，黄晓阳猛然一拍桌子，大喝道：“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