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跟单位负责柏林业务的同事聊天，聊到了柏林的音乐场景，他说现在柏林的音乐发展到令他惊讶的地步，“电子乐队演得好好的，突然上来几个玩说唱的小伙儿，伴着电子乐开始rap，完全不突兀，flow全融到了电子乐的鼓点里，实在想不到音乐还能这么玩。”我努了努嘴，表示国内的音乐水准与欧洲差距明显。

聊到这，我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用如此艳羡，正有一支我熟悉的乐队跟着New Order在欧洲巡演呢。

我之前采访过这支乐队，所以特好奇这事儿的后续。于是，约了老朋友秘密行动的主唱梁艺以及乐队的其他成员，聊了聊他们这次跟着New Order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在欧洲巡演时发生的故事。

ZERO：这次出去演出最意想不到的事？

梁艺：对于我来说，整个巡演的效果、进展、反馈都超出了我们整个团队的预期，临行之前其实我们所有的事务都是按照最坏的打算在进行准备，我们乐队特别容不下自己造成任何失误，所以我们准备了特别特别多，心理压力也是挺大的。

△左1、2为秘密行动巡演大巴，右1、2、3为New Order巡演卡车

但无论是New Order整个乐队，还是他们的技术团队其实都给我们合理地规划了演出所需的几乎一切，也给了我们充分的空间和舒适的演出条件。所以几乎每一场演出我们都获得了来自New Order团队、观众、当地媒体的高度肯定。完全没有我们一群悲观主义者事先虚构的任何一种负面情况发生。

方德：在柏林和New Order演出之后第二天我们还在柏林的Maze Club演了一场，很多人继续来这里看我们演出，包括石野卓球、New Order的吉他手Phil，还有一个本来要回加拿大但为了看我们演出改了机票的人，让我非常惊讶。

ZERO：这是你们第一次出国演出吗，跟国内的演出有哪些不一样？

梁艺：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出国演出，但却是第一次这样好几个国家大规模的巡演，刚开始预想的时候其实对自己的有很大的期望，总觉得需要怎样精准、细致的演出才能撼动陌生的欧洲的乐迷。

但真正开始之后，其实每一场演出更多的只剩下享受，座无虚席的观众席近乎完美的舞台设置，每一次站上去除了燃烧掉自己的所有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这跟我们在国内很多时候演出其实是一样的，那种与观众用音乐链接彼此的情感我想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方德：这并不是第一次出国演出，但巡演是头一回。跟国内演出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和观众是完全陌生的，我们需要用最短的时间去打破陌生的屏障，让他们感受到我们是一支什么样的乐队。

△秘密行动与乐迷合影

一个月内面对五个不同国家的乐迷，每场演出35分钟，好几千人，这样的基础设定促使我们必须呈现出我们最好的状态。当然 New Order 整个团队的专业度相当高，对于时间、设备、证件等各种细节把控非常严格，这是非常正确的，严格的制度促使每一个人保持好的状态，我们也必须在这个制度范围内完成演出，值得庆祝的是我们每一场都完成了，没有出问题。

ZERO：跟普通出国演出相比，这次巡演的特殊感受？

梁艺：其实我们总是想讨论我们与欧洲这样成熟的音乐市场到底有何差距，但这次经历结束之后，我想更加正面的看待这种不同或者差距。当然，他们技术的成熟，系统的完整，市场的运作在当下确实是高于我们的。

△秘密行动与New Order合影

但我经过和他们的相处发现这些问题都在于 “人”，我们对我们从事的行业是否真正的付出了激情和热血，这不只关乎于台前聚光灯下的乐队，这其实关乎于这个行业系统中的每一个独立的人是否真的都像舞台上的人一样在自己的位置燃烧自己。我想这是我们这个相对更年轻的系统里最重要的问题。

方德：之前去过法国雷恩的Transmusicals和留尼汪的Sakifo，都是音乐节。

ZERO：这次出国去了哪几个地方，有不少故事吧？

梁艺：去了五个欧洲国家8个欧洲城市。

第一场是在法国贝桑松参加的DÉTONATION音乐节，其实从这场音乐节就可以看出中国市场与国外音乐节市场的区别，国内的音乐节是属于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但对国外来说几乎是全年龄段的。我们可以看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在舞台后排还有坐在轮椅上听音乐的一群老人，演出结束后来找我们激动的表达喜爱的不只是年轻人还有很多中年甚至老年。这几乎模糊掉了我们既定思维里对于人类年龄区分的认知。

△位于山顶的法国贝桑松DÉTONATION音乐节场地

布拉格是一座古老美丽的城市，也许是历史原因和政治的动荡让这座城市显然有着与欧洲别的城市不同的气息。少了那份欧式的奢华，多了几分平实和坚韧。特别感动的是我们在签售时居然有人打印了乐队的宣传照来找我们签名，非常感激这种遥远的认同。

△布拉格自带照片找秘密行动签名的乐迷

慕尼黑是乐队第一次在音乐厅演出，并且是这种承载量的超级音乐厅。在上场之前，我特别紧张，很担心音乐厅观众们坐着看演出，那样会非常不适合我们的音乐。但演出结束后我们获得了全场观众起立近一分钟的鼓掌和欢呼，那个时候真的有想哭。

柏林是我们心理压力最大也是最抱期待的一场演出，巨大的场馆和爆满的观众让我们喘不过气。我不知道是观众区太黑或是别的原因，我们几乎感受不到观众的反应，演出结束爆发的尖叫和掌声，似乎都没能把我们 “奶” 起来，对自己感到很失望，感觉没有能够打动观众。

△柏林演出场地

在New Order演出结束后我们走到签售区域才发现，我们的柜台前已经堵满了购买周边的乐迷，周边很快被抢购一空，很多没有买到周边的乐迷只能用合照和对话的方式表达他们的喜爱。这时我们悬着的心才定下。

巴黎是整场巡演最奇怪的一场，演出场地是在巴黎市中心的传奇电影院Le grand rex场地舞台、观众区、甚至我们的后台，非常具有奇幻色彩，有着仿佛是Jean-Pierre Jeunet的电影《黑店狂想曲》和《童梦失魂夜》那种紧密而魔幻的气氛。但在我们演出开始的时候几乎只有三分之一的观众入场，这很大程度地影响了我们演出的心绪。使得演出结束后大家都比较沮丧。

△秘密行动与Mark Reeder在巴黎

布鲁塞尔站的时候，乐队的演出状态几乎已经到了最佳，大家都尽量的去享受舞台和音乐，不愿去想离别，这场演出结束后我们向New Order所有的工作人员致谢，他们给了我们非常多的赞美。

△秘密行动布鲁塞尔Forest National演出现场

阿姆斯特丹正值ADE盛会整个城市都在为音乐和艺术狂欢，我们也迎来了此次与New Order巡演最大的场地和最多的观众，而这场演出也是唯一一场演出过程中出现重大事故的一场演出，我们在演出"CHAOS"中间solo部分的时候，整个P.A外扩音响系统断电，出现了近40秒的空白，那时我们没有停下，继续地演奏着，全场观众开始以拍手的方式与我们互动，在声音突然回归之后整个舞池开始尖叫和沸腾。

好多乐迷事后说他们以为这是我们的安排，他们觉得太天才了，哈哈哈哈。所以这场演出成为了此次巡演最具记忆点和气氛最好的一场。

在阿姆斯特丹结束之后，我们告别了New Order，告别了我们的海外经理Mark，告别了我们自己的团队，回到了乐队六人的配置，我们坐上火车去了乐队的最后一场Live House演出所在地斯特拉斯堡，斯特拉斯堡是一个混合了德式文化与法式文化的城市，安静祥和，有一座非常美的古老的尖顶德式巨型教堂。

△斯特拉斯堡的教堂

晚上的演出场地是一个特别精致完善的小型Live House。大约来了一百多名当地的观众是我们这次巡演面对最少观众的一次，但我们觉得特别的舒适，去掉了紧绷的神经，表演得更加自信。在Encore结束后，我们终于结束了这次意义非凡的欧洲之旅。

方德：贝桑松-布拉格-慕尼黑-柏林-巴黎-布鲁塞尔-阿姆斯特丹-斯特拉斯堡

法国的三个城市都挺漂亮的，我们在贝桑松出场的音乐节在一个风景很漂亮的地方，旁边有山有河，很像四川西边的一些地方；斯特拉斯堡非常漂亮，有一个巨型教堂，我们登上了教堂顶部俯瞰整个城市，所有工业和新建筑全部在郊外，城中心只有老建筑，城市的建筑之美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在这两个地方演出感觉也很好，观众人数虽然比New Order现场少一些，但他们都很愿意放开自己享受音乐，音乐响起不久就开始跳舞了。

△布拉格演出场地FORUM KARLIN

布拉格的气质有一点欧洲和亚洲之间的感觉，物价也是这些城市中最低的，那几天大家慢慢地调整了时差，避免演出还没开始就犯困。当然，第一场上台前没有人瞌睡，我们在后台通过耳机就能听到入场观众带来的嘈杂环境声，虽然他们只是在喝酒聊天，声音并不大，但你却能很容易分辨出这是几千人在喝酒聊天。

△图片来源：stagr.de / 摄影师 Alex Jung

慕尼黑的演出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场，可能跟场地有关，演出前团员们都特别紧张，快喘不上气那种，New Order的舞台经理鼓励我，说这是良性紧张。果然演出开始之后越来越顺，音乐厅的声场好到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我们和观众都很享受，像是来自空间的能量。

△柏林演出场地

柏林和巴黎之前去过几次，所以这次已经有熟悉的感觉，这两个城市艺术氛围都很浓，柏林内敛一些，巴黎则更外向。我注意到在环绕每一站地铁的广告墙上，艺术类广告出现的比例远远高于商业广告，这是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巴黎演出场地

估计最让乐队感动的就是在柏林演完之后的签售了。因为演出的时候心里有些打鼓，观众比较严肃，很担心是不是效果不太好。结果演出一结束，我们在签售区被乐迷包围，他们开始变得特别热情，他们真的是外冷内热的人。

△布鲁塞尔某唱片店里秘密行动的演出海报

布鲁塞尔城市很干净街，道很宽，我们在那儿逛了好几家唱片店，不过那儿的建筑，除了教堂之外，其他建筑比起之前的城市，没有那么有历史感。演出的场地很棒，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后台墙上挂着在这里表演过的艺术家Sting、Nick Cave，还有绿洲两兄弟各自演出的照片面对面挂着，看着很搞笑。

△秘密行动在阿姆斯特丹

就像梁艺说的，阿姆斯特丹的演出中有一个插曲。在调音台断电那大概半分钟里，我们戴着耳机不知道外面没声音了，所以还在继续演，下面观众就开始整齐地拍手，不知道是在打节奏还是在鼓励我们，结束之后大家都说因为这个事故气氛反而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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